環遊世界記 33:EBC- 14 最初的起點

D14. 2024/4/14

早上一出房門就看到帽子嚮導在洗臉,他看見我,竊笑著說「晚上有睡好嗎?」我想他在說昨天喝了四杯 Chang 的事,便哼了一聲回:「當然可好了,這點意思,不過是小石頭激不起浪!」

「是嗎?那出發前要不要再喝一杯,我現在就可以調給妳喔。」他挑挑眉。

「不用了不用了,美酒在精不在多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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伴隨早餐,山屋老闆另外又送我們一人一顆糖,說今天是他們新年的第一天。能夠在新年之際在這裡,對我而言實在非常特別,因為真心喜歡尼泊爾,讓我覺得和它很有緣。

臨行前,老闆在門口笑著歡送我們「以後有機會要再來!」

「沒問題!」我說,「新年快樂,祝你們一切都好!」老闆看起來又驚訝又開心,笑得像小女孩一樣。突然間又更捨不得離開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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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三千公尺步道,我們如魚得水,平常在上面走的氣喘吁吁的地形,今日健步如飛,也完全不喘,看來我們的肺已經全面獲得進化。

不過有些症狀還是持續著,Renen 停下來,擤了一下鼻涕

「奇怪,怎麼鼻涕都不會停?」他問

「因為你昨天沒喝 Chang!這可是促進身體健康的好東西。」帽子嚮導說

「是喔,難怪只有 Iris 沒流鼻涕 !」

「嘻嘻嘻,知道了吧,你下去後多喝點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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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檢查哨附近時,看見一個熟悉的白色羽絨

「Navia!!!!!!!」我興奮的大叫

「阿!!!!是妳!!終於又見到了!」

我們兩個見到對方很興奮,馬上抱在一起。

「妳這兩天去哪了?我還在想怎麼會看不到妳啊?」她問

「我們沒住 Dole,直接走到 Namche 多住一天了」

「難怪,原來如此,這不會很累嗎?」

「累慘了,隔天休息了一整天才復原呢!」我誇張的說

「呵呵呵,住在 Dole 的沒太多認識的人,總覺得比以前冷清」此時她的檢查已經完成「我們要先走啦,不過肯定會再見嘛,就像我們一直以來這樣!」

「快走吧,等會見!」我說。

*

「Nick,Andre,為什麼你們的假期那麼長啊?」

算一算,他們大概也放了一個月的假了,但他倆都還在上班,是公務員呢。

「因為我們一年有30幾天的假,也可以調班,所以....有時候就會這樣排一個月的假出來玩!」Nick 說

「哇......超級棒的。」

「你們呢?」Andre 問

「我們辭職了,哈哈!現在到處旅行中。」

「有沒有可能,我們未來會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再度遇見?妳能想像這樣有多酷嗎?」Renen 有感而發。

「那我肯定會大聲的喊你的名字,然後把酒話當年!」

*

「你們什麼時後來巴西?」Renen 問

「明年二月吧?大約是嘉年華的時間。」

「Hmmm,有個想法,我也很就沒去里約了,如果時間可以的話,或許能在那邊跟你們會合!」他說

「真的嗎?那會很有趣!」我們拍手叫好。




午餐時間,Bin 在一間山屋前面停下。

「噢,我們在這裡吃飯嗎?」Nick 問

「我們在這裡,你們要繼續走」Bin 說

「什麼?什麼意思?」Nick 滿臉錯愕,我們也是。其實我們是知道的,每個旅行社都有自己合作的山屋,看來今天的山屋安排都不一樣。但在這麼多天一起之後,突然就要分開了?很奇怪啊!感情上不能接受啊!我們不是同一隊嗎!

我們在一陣慌亂中道別,然後突然覺得空氣寂寥,飯黯淡無味。Bin 見我們不說話,拿出手機,給我們看了一個女孩的照片。

「這是我的女兒」他說


啥??????


「天啊!你有女兒!!!!」我們呆了一下,大為震驚!他才 25 歲,就有女兒了!

「對啊,她四歲!」Bin 笑得俏皮,但我們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!上一秒我們甚至沒覺得他有女朋友,現在他不但結了婚還有四歲女兒!震驚!大為震驚!

「還有其他孩子嗎?」我問

「沒有,只有她!」Bin 說。


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處於震驚之中,雖然早已聽帽子嚮導說他們平均20幾歲就會結婚生子,但知道和看到還是兩回事.......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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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熟悉的盧卡拉 (Lukala) 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,我們在主街上閒逛,經過一間咖啡廳時,裡面傳來驚呼「嗨!嗨!」

是在 Gokyo Lake 遇到的 Rita!Rita 正在奮力和我們揮手,「快來快來,我們這邊還有另一個台灣女生!」

同時,前方走來一個人,是曾一起打牌的日本大叔!

「我們在前面的酒吧,看到你們就過來叫你!你們逛完,要不要來坐坐?」他的臉紅紅的,看來是喝了不少,再度看到他十分開心,便答應晚點去找他們。

我們走進咖啡廳,Rita 和 Elisa 坐在裡面,還有一個沒看過的女生,短髮,大大的眼睛。

「她是 Martina!自己一個人來的,我們在抵達 EBC 前一天遇到的。妳知道嗎?她居然是走路來盧卡拉的!不是搭飛機!」Rita 說

「蛤?妳走了幾天啊!」我大驚

「兩天!我多走了兩天啊!而且路上非常誇張,全都是牛糞驢糞馬糞混在一起的泥濘屎區,臭翻天!走到快瘋了!所以明天我決定搭飛機花錢消災。」她說

她是一個很活潑直率的女孩,講話很生動浮誇,笑聲很爽朗,Rita 和 Elisa 一樣活潑可愛,四個女生無法控制的笑聲響徹咖啡廳,阿維在旁邊顯得有點無助?期間,我們還驚訝的發現,Elisa 也是竹女的!還跟我同屆!會不會太巧了?



今天的盧卡拉是山友大集合之地。台灣女孩們、日本大叔、巴西三人組、Navia.... 都在這一個小小的街道上。我們抓緊最後的時間聊天告別,並相約在未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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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今天都住在不同的山屋,所以今夜山屋只有我們,晚餐時間非常安靜。

離開山區後,其實我一直很沮喪,怎麼感覺都像是被強迫與愛人分離,一直都有的下山症候群在這裡更加嚴重。不過因為不斷遇到山友,為了把握最後時光,才不致長時間處於低落情緒。但只要回到自己一個人,便會陷入泥淖。

後來 Bin 來到我們旁邊坐下,我才想起忘記問他那個問題:

「Bin,你喜歡你的工作嗎?」

他抬起頭,眼神充滿複雜的情緒,我的心因此揪了起來。他的眼神表達真的很直接,我從來沒覺得可以透過眼神看到一個人的靈魂,直到我認識 Bin。

「No」他搖搖頭,不知道為什麼,感覺他快哭了。

「不?」我有點吃驚

「對,不喜歡。」

「阿...那你明天在這裡休息嗎?還是會回家呢?」

「我會再上去一趟」

「再上去?帶下一批客人?明天出發?!」

「對」

「那你什麼時後回家?」

「等攀登季結束的時候。」



在我想著要怎麼用最輕鬆的方式賺錢時,

嚮導們送別我們後,就轉身再度上山,走一樣的14天,日復一日,躺在冰冷的地板,領著微薄的收入。

這一刻,我真心希望他沒看到我抱怨工作的樣子,那會突出我的愚蠢。我總覺上班賺錢無聊的難受,但今日他掙扎的眼神直擊心底,比難受更衝擊。再加上帽子嚮導的話,發現這是更無解的困境:無論喜歡或是不喜歡嚮導工作,都賺不到什麼錢,而且身為雪巴人,幾乎沒有其他選擇。而我們很清楚,很大一部分是由登山政策造成的。

我的心曾因沒有鞋子而哭泣,直到我遇見沒有腳的人。

希望能做些甚麼,為此,需要成長更多、更多。

原本因留戀而走不動的雙腳,此刻想起了向前的理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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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清晨,回到最初的起點,那個 14 天前,帶著不安與悸動而降落的盧卡拉機場。在我心裡,它現在已不是什麼「世上最危險的機場」這種空泛的名頭。它是最初的起點,未竟的離別,代表了喜瑪拉雅的歲月,承載一切情感與念想。



當飛機從傾斜的跑道飛起,我才發覺在這裡的停留如此短暫。不過人生一瞬,卻留下深沉劃痕。有些東西,似乎完全被改變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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